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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曲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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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曲彈

盈盈被釋出密道,也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巧合。突然一日,元吉派幾個宮女接盈盈出來,並伺候梳妝。盈盈月餘不見天日,門打開的時候,她看到外面的陽光,便停下腳步,沐浴著陽光帶來的溫暖,空氣中還有一種幹燥而暖暖的清香。

“孺人快些走罷,可不敢耽誤。”

盈盈問宮女道:“發生了什麽事?齊王為什麽突然放我出來?”

“陛下與太子、天策上將駕臨齊王府邸,宴飲中突然想聽孺人彈奏的琵琶曲,所以齊王特意來接孺人出來。”

盈盈聽了,平靜地說道:“原來如此,那走吧。先回房中更衣。”

宮女囑咐道:“孺人,齊王特別吩咐要您好好梳妝,也讓奴婢提醒您知道怎麽說,怎麽做。”

“好,我明白,那便回房中細細梳妝便可。”

“宴會在青淩閣舉辦,齊王讓奴婢直接將您帶到側殿,衣服與首飾都備下了。”

盈盈一聽,說道:“無妨,我便順道回房去取了琵琶,再說也需要一兩件貼身的衣服換上,才能更好的為陛下演奏。”

宮女一聽,也覺有理,反正也是順路,便跟隨盈盈回到房中。盈盈讓宮女帶著自己的螺紋紫檀琵琶,又將那枚白色的珠釵取出,戴在發髻上。

原來,李淵聽說了承乾被元吉俘虜的事,雖無證據,但足以證明兄弟三人之間已經水火不容。他想到自己為父亦有責任,希望能夠親自開解,化解他們之間的不和。

世民雖不願前去齊王府,但無奈父皇一片好意,他也只能允諾。他擔心父皇的安全,若建成與元吉迷了心竅,做出什麽弒父殺兄弟的事情,他就必須得保護父皇。

元吉聽說李淵要和世民一道前來,便與建成商議。“大哥,你覺得父皇突然要來府中,是什麽意思?是不是知道了承乾被我俘虜,要來興師問罪?世民……你真是陰狠,我要殺了你……”

建成勸道:“這倒不會,若要問罪,還用得著親自來你府中嗎?所以,我看多半是來探探虛實的。”

“有什麽虛實可探?我們還並沒有采取什麽具體行動啊。”

“這就是父皇的高明之處,他見微知著,看看你府中如今得局面,便可知一個八九不離十。”

“如此一來,我們要如何應對呢?”

“四弟,你不必心急。你只當平常宴飲即可。”“可是父皇帶世民一起前來,我剛剛俘虜過承乾,只怕他會借機對我不利啊。大哥,不如我們趁機殺掉世民。青淩閣周邊的側殿有兩排長廊,我埋伏人馬在其中,以摔杯為號,直接殺了他。父皇並無準備,眼見世民已死,也不會怪罪我們。”

“這……”建成猶豫。“四弟,這會不會太簡單粗暴了些。”

“大哥!你就是太好性子,所以才總是錯失良機。”

“可也不能當著父皇的面……”

“這事你不用管,出了事包在我身上,總行了吧?但若除掉了世民,大哥,你可是首當其中的贏家啊。”

建成聽了元吉說得頭頭是道,便也低頭默許。元吉府中本來就有很多精壯武士,元吉傳令他們悉數都在左右兩排長廊之中全副武裝,等待號令,便沖出來直殺世民。

盈盈梳妝完畢,來到青淩閣中,眼見四人正襟危坐,看樣子已經酒過幾巡。建成、元吉和世民正在紛紛表態要盡釋前嫌,團結一心,但幾人心下對父親的這番心意恐怕並無體會。

盈盈見到李淵,便行大禮。“參見陛下!”

李淵見到盈盈,便和顏悅色的說:“平身。”盈盈起來,又向太子和世民行禮,“見過太子殿下、見過秦王殿下!”

“盈盈,朕今日與建成、世民和元吉三人回憶起晉陽起義,很是懷念你在龍門為三軍所彈奏的琵琶,所以才請你來,彈奏助興。”

盈盈陪笑著說:“陛下還記得,是妾身的榮幸,妾願為陛下彈奏!”

李淵是琵琶高手,其次當屬世民也算得上能通音律,建成和元吉二人便差上許多了。

盈盈在進來之時,已經察覺了元吉似乎在青淩閣周圍埋伏人手準備刺殺世民。她在彈奏之時,小心用餘光觀察著他。世民面容清淡,看不出任何異樣,也不知到底作何打算。盈盈突然想到,何不用樂曲來提醒世民,但又不讓元吉察覺。只是李淵精通琵琶,如何才能在陛下面前遮掩過去呢。

她想到了當時為世民所寫《秦王破陣樂》一曲,其中一闕正是表現秦王破陣“奇”的用兵之術,意在出其不意,克敵制勝。若能將此段稍加改變,便能讓曲子的音調充滿疑雲,或許可以提醒世民要防止元吉今天“出其不意”的加害。而陛下若聽不出來便罷,若聽出來,也只是會察覺到曲中有深意,情景有蹊蹺。

龍門陣前所彈奏的漢鐃歌“臨高臺以軒,下有清水清且寒。江有香草目以蘭,黃鵠高飛離哉翻。關弓射鵠,令我主壽萬年。此曲前後三番回旋,在最後一段的時候,盈盈交換樂章。將《秦王破陣樂》的“奇”融入舊時樂府,一下子曲調撲朔迷離,備感清奇。

世民一下就聽出了盈盈換去了《秦王破陣樂》中的那段旋律,這是盈盈與他之間的對話密碼。他知道這是關於用兵“奇”術的篇章,據此而琢磨著盈盈的意思,難道是要提醒他小心此處出其不意的埋伏?這倒與自己來之前的判斷不謀而合。盈盈的提醒讓他提高了警覺,目光不停的在建成與元吉身上游蕩,準備隨機應變。

世民看到盈盈清瘦不少,眼神也並不敢直接的望向自己,一直低眉斂目,通過琴聲想要告訴自己她的心聲。看樣子,上次承乾的事,她的確吃了不少苦。但她的眼神無怨,還特地戴著那支白色珠簪,告訴自己她還安好。

自己如今只能與她以這樣的身份賓主對坐,再也不能關愛她,保護她。而她卻仍然心在自己身上,為了自己又一次鋌而走險。他不忍心,甚至想讓盈盈不要再這樣,不要再幫著自己,不要再提醒自己。這會讓他增加多少愧疚!

但她又是如此頑強和聰慧,這替換音樂旋律的法子,怎是尋常女子能夠想出,能夠做到?只怕她還一箭雙雕,讓父皇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,知道是元吉和建成的謀算……這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事。他想到自己欠盈盈的,不知要如何才能補償……

李淵舉杯:“這首曲子讓朕想起了晉陽起兵之時,朕、建成、你還有元吉是何等同心協力,奮不顧身,而如今我們坐擁天下,四海一統,共享富貴,更應該珍惜才對。你們兄弟三人都是朕所疼愛的,更要盡釋前嫌,為我大唐基業鞠躬盡瘁。”

三人共同舉杯。“父皇說得是,兒臣等定當精誠團結,為國效力。”

元吉本來欲在建成敬酒的時候號令發動攻擊,但建成卻一再用眼神制止他,希望他不要輕舉妄動。畢竟李淵在場,如果誤傷了父皇,也是大罪。

李淵看到元吉與建成兩人舉止行為有些怪異,又聽到盈盈的琵琶聲中屢屢彈出頓挫之感,有種故做不連貫的感覺,因而能夠讓人能夠始終保持聽覺的警覺。他心中疑惑,想著這段琵琶似乎在哪裏聽到過,但個中情由卻可能大有深意。

李淵看世民端坐,毫無防備之意。元吉與建成的眼神總是相互交替,似乎在商量與反覆確認些什麽。又回頭看著盈盈。只見盈盈妝容雖然無缺,但面露頹唐,身體清瘦,鵝黃紗織的抹胸之處,似乎有著淤青。他便更加狐疑。等道盈盈一曲奏畢,他便說道,“今日酒宴,惟願你們兄弟三人化解心結,我們就此飲盡此杯吧。”

“朕覺得有些上頭了,世民,你隨我來。”世民起身應是。李淵回頭對盈盈玩笑著說,“盈盈,多日不聽你彈奏,你這技藝好像不見什麽長進了。”

“陛下是琵琶聖手,妾身雕蟲小技,在陛下面前不足掛齒。”

“欸,朕聽你彈奏也不是一日兩日,像你這般有天賦的,還是不要辜負了的好。這樣吧,你有空多到萬貴妃宮中,她也喜歡聽你彈奏,也可以多跟宮中樂師切磋。如何?”

盈盈心中明白李淵應該是也聽出了她在曲中埋伏的玄機,自己也因為此事被陛下所救了,便陪笑著說道:“是,妾身謹遵陛下旨意,一定勤加練習。恭送陛下。”

李淵與世民大步離開了。元吉與建成並不知道琵琶曲裏所蘊含的一切已經提醒了世民與李淵,只道埋伏在兩側走廊中的人手都沒有發揮作用。

元吉責怪建成沒有下定決心:“大哥,我這都是為了你。你看父皇對世民的態度,他心裏還是偏幫著世民的,你呀,就是婦人之仁,下不了決心。否則現在我們已經除掉世民,父皇就算生氣,又能如何呢。”

建成說道,“四弟,畢竟父皇在場,萬一不小心傷及父皇,豈不是追悔莫及?”

“反正,我都是為了你好,替你除害,說到底,又與我何幹?”

建成聽了,怕元吉不快,又失去一個得力的同盟,只得言到:“四弟,你別生氣,這次是我心軟了。我們再找機會除掉世民就是!”元吉怒其不爭,很是生氣。

元吉讓人把盈盈釋回了房中。畢竟李淵已經明言讓盈盈多多入宮,還學什麽琵琶,他也不好十分違逆。自己當時千般討要才得到盈盈,萬一鬧出什麽人命,李淵一定會責問自己。

再說,他這些天也厭煩了那些折磨。盈盈頗有種百折不撓的精神,倒是讓他心中也敬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。他心中畢竟還是喜歡盈盈的,這些天無非是因愛生恨,恨著盈盈偏幫世民放掉承乾,恨著盈盈從不說出再也不心向世民的承諾。

有了這些日子的折磨和洩恨,他也倦了,倒是也懷念起了自己與盈盈前一陣少有的那些平靜的生活。特別是自己生病盈盈照顧自己的那種溫甘甜滋味,是他從小就特別渴望的,像母親,像姐姐,也像愛重自己,自己又深深愛重的女人。他想著,要何時才能再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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